​“张士超”意外爆红，钥匙到底在哪里？

“张士超”意外爆红，钥匙到底在哪里？

封寿炎

2016年刚刚过去两个多星期，年度第一首“神曲”就已经横空出世，那就是爆红网络的合唱歌曲《张士超你到底把我家钥匙放在哪里了》。这一时刻，大江南北的街头巷尾，不知道有多少手机、电脑在同时播放？这恢宏辉煌的合唱声，也可以说响彻神州了吧？然而，这史诗般雄浑的和声，咏唱的却是让人忍俊不止的生活小事：租住杨浦区五角场国定路的张士超，带着姑娘去了遥远的闵行华师大。找不到钥匙的室友，在国定路的凄风冷雨中碎碎怨念。

“张士超”意外爆红，获得市场和公众的认可，它打开市场的“钥匙”到底在哪里？歌词所写是件微不足道的生活小事，但它所传达的情绪，又被人们无比熟悉——找不到钥匙、有家不能归，那种又抓狂又无奈的情绪，很多人都亲身体会过——何况还是在凄风冷雨的冬天。手握钥匙的室友，却跑去远在天边的闵行华师大谈恋爱了。这种普遍的情感体验，是歌曲走红的群众基础。把微不足道的生活琐事，用8声部的恢弘合唱反复歌咏，等于把人们普遍具有但不屑提及的琐碎体验，推上了富丽堂皇的艺术殿堂。如此魔性的组合，当然符合网络时代的“爆款”标准。

“张士超”走红带来了启示。跟流行音乐和广场舞相比，合唱更像小众的高雅艺术，真正欣赏的人比较少。高雅往往“高处不胜寒”，合唱艺术的市场生存、传播传承都比较困难。演唱“张士超”的上海彩虹室内合唱团，就类似于合唱爱好者志愿形成的群体组合。尽管他们创作演唱了很多歌曲，可是对于很多人来说，他们的名字仍然陌生。一首最接地气、诙谐通俗的“张士超”，却让他们一曲成名。

从吸引群众的效果看，“张士超”肯定超过了许多经典的合唱歌曲。艺术的力量，就在于打动人心、引发受众的情感共鸣。当然，曾经就读于上海高校的听众，也许比其他听众更多一份情感共鸣。因为这首“神曲”，还隐含着许多未曾明言的信息。从上世纪90年代初开始，上海高校间就流传着“吃在同济，玩在复旦，住在交大，爱在华师大”的说法。歌词中提到的五角场国定路，正是复旦大学东门和上海财经大学正门所在地。词作者看似俚俗戏谑的创作里，其实颇具提炼生活体验的功力。我曾在这条路旁边生活过三年。国定路靠近复旦校门的地方有条河浜、一道小桥。如今回想，记忆里最深刻的影像，正是“张士超”歌词中所写，就是冬天夜晚，国定路上的瑟瑟冷雨、萧萧落叶，在昏黄的路灯下让人触目心寒。“可爱的华师大姑娘”居然不在浪漫的丽娃河畔，而在“不知道要换乘多少趟地铁的闵行”。远在天边、遥不可及的“闵大荒”，历来也是上海交大、华师大学生自嘲的槽点，以及被安居城区的其他高校学生嘲笑奚落的痛点。这些长期隐藏在民间的话语和情感体验，终于被“来自民间的高手”创作为庄严辉煌的艺术作品，登堂入室于艺术殿堂，它怎能不触发网友们的狂欢呢？

艺术未必都要不食人间烟火。一些今天高高在上、阳春白雪的殿堂级艺术，在他们诞生之际，也可能是俚俗流行的大众文化。柳永的《雨霖铃》那么高雅，但在柳永生活的时代，“凡有井水饮处，皆能歌柳词”。对比今天的生活场景，也许就相当于“凡有广场处，皆跳《小苹果》”吧。像《红楼梦》《牡丹亭》这样的传统文学、戏曲，今天也被戴上“高雅艺术”的高帽远离了大众，但在当时，它们就是贩夫走卒、引车卖浆者传阅观看的大众艺术。甚至很多群众觉得高不可攀的西方歌剧，在高雅的咏叹里，也有不少类似于“张士超”那样的戏谑段落。看来今天万人传唱的“张士超”，也许就是明天的经典艺术呢。

艺术要获得生命力，一定不能远离大众，而要扎根于现实生活的土壤。今天的年轻人经历着火热的生活实践，思维活跃、视野宽广。只要拥有足够的创作空间和自由，他们就有可能通过艺术手段来提炼现实生活的情感和体悟，创作出更多让人耳目一新的艺术作品。横空出世的“张士超”，在给我们带来欢笑和共鸣的同时，也带来了更多期待。